女鬼吃了男子魂魄，从男子的尸身脱离，站在众人面前，她没有影子，脚不沾地，伸出长长的腥红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杀，杀人了！”一名士子大喊起来。

    周围的士子连连后退。

    人群最前方，佛子依然双手合十，低声诵念往生咒，为亡魂超度，他面露悲悯之色，双眼微闭，如菩萨低眉。

    辛哲神色一凛，大步上前，喝道，“不良人办事，都让开！”

    见他冲来，女鬼以为要来抓自己，下意识后退一步，准备逃离。

    然而辛哲却不理她，径直从她身旁经过，蹲下身，在男子尸体上一阵翻找，摸出一本通关文牒，翻开一看，神色立刻缓和，身伤凛冽的气息顿时消失，他将通关文牒丢到尸体身伤，远远地对许祭酒说道：“是新罗人。”

    许祭酒看向女鬼，说道：“既然不是唐人，便是你们自己的恩怨，不影响你参加考核。”

    立刻有两名国子监的杂役过来，抬走尸体。

    在场士子，有将近一半都并非唐人，看到尸体被抬走，心有戚戚。

    但这种处理方式在大唐已是惯例，唐人虽说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却很是高傲，表面和你称兄道弟，内心深处，却总是低看人一等。

    女鬼笑了起来，那笑容，阴气森森。

    世间五大圣地，雷音寺只收佛宗僧侣，奇蒙山不容外族，酆都鬼城只有死人能去，白玉京也不对世人开放，只有长安，能够容纳各族生灵，而大唐国子监，则是学习功法、提升境界、增长见闻的最好去处。

    在场的应考士子，虽然看起来都是人类模样，但只要不显露真身，谁也是人是鬼还是妖或者什么精怪。

    骚乱迅速平息，众人又见注意力放在考核上来。

    许祭酒说道：“此次的考核很简单，只要能蹬上这条山道，到达国子监，就算通过考核。”

    说完此话，许祭酒转身离开，向山上走去。

    国子监在半山腰，通过一条大道和山门相连，咋一看去，只不过是几千级台阶而已，而且没有规定时间，别说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才俊，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上去。

    但国子监的考核，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众士子心中疑惑，不知道许祭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都抬头看着山道，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

    正此时，一个身行魁梧的汉子走而出来，“不就是一条山道吗，瞧把你们吓得。”

    辛哲看去，正是那个写出“远看南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的战技修士。

    那修士跨过山门，右脚踏在山道的第一道台阶上，众人全都屏气凝神看去。

    修士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样，不由道，“看吧，这有什么难的！”说着身体前倾，抬起左脚，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却变得很慢，仿佛脚上吊着千斤重量，他紧咬着牙，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挪动脚步，好不容易将左脚抬起，想要放下，却好像脚下被什么东西阻拦。

    “喝！”那修士爆喝一声，左脚猛地踏下，终于迈上第二道台阶。

    那修士喘了口气，继续向前攀登，好不容易攀上第九道台阶，距离他跨入山门，已经过去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那修士气喘吁吁，额头渗出豆大汗珠。

    人群之中，又有几名士子出列，跨入山门，踏上山道台阶，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

    无穷无尽的力量笼罩而来，让他们举步维艰。

    众人抬头看去，许祭酒在山道上一步步前行，很是轻松，已经快到国子监了。

    众士子不再犹豫，纷纷上前登山。

    “不能等了，我去试试。”小胖子墨俞道，“辛师兄我们一同前去如何？”

    辛哲微微一笑，两人一同来到山门，墨俞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伸出脚踏在台阶上，就一动不动了。

    辛哲瞥一眼佛子，对方依然垂目低眉，诵念往生咒。

    “楚楚，你先回去。”辛哲转身对楚楚道。

    楚楚一愣，站在原地，却不离开。

    当初佛子说她和佛有缘，守在豆腐店门口一个昼夜，要带她去雷音寺，谁也不知道佛子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两人相处多年，早已心意相通，楚楚自然知道辛哲的担忧，但她不肯离去，说道：“我帮你守着后面。”

    辛哲不再劝说，和楚楚并肩而立，也不着急登山。

    时间匆匆而过，有两百多人在用尽全力后，连第一道台阶也登不上，只能放弃。

    而剩下的人，绝大多数都在前十道台阶艰难攀登。

    突然有“咔嚓”声响起，却是一名士子强行攀登，小腿折断，森白断骨钻出皮肉，看着很是恐怖。那士子抱着断腿，痛苦哀嚎。

    国子监中，飞出一道火光，落在山道台阶上，却是一只浑身火焰的麒麟，就见火麒麟轻轻一跃，高高飞起，几个纵掠，来到那断腿士子前，将他叼在口中，跳到山门前，立刻就有国子监的杂役过来，帮断腿士子疗伤。

    火麒麟瞥一眼佛子，又看一眼旁边的辛哲，似有些疑惑，很快，它晃了晃脑袋，几个纵跃来到国子监前面的一块巨石上，半蹲着，看向在山道上苦苦攀登的众人。

    墨俞已经在第三十一道台阶上，属于中等偏上的位置，他艰难转过头，看向辛哲，发现对方还在山门外面，打算提醒一下，却想到两人其实并不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虽然不是唐人，却对长安的不良人有所了解，通常而言，只有混不下去的人，才会去做不良人。

    由此看来，这个叫做辛哲的不良人，只是好奇过来看看而已，发现这登山的艰难之后，失去了登山的勇气。

    渐渐的，有十来个人越众而出，走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将剩下的人抛在身后。

    再这样下去，以自己的体力根本不可能登上国子监，墨俞眉头紧皱，思考办法。

    就在这时，他身旁突然有一道身影往前窜去，墨俞一惊，连忙看去，就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骑坐在一头巨蟒头顶，吹奏笛子，笛声悠悠，巨蟒挪动身体，往山上爬去，虽然速度不快，但比起旁人，却要快上许多。

    仿佛是受到那少女的启发，众士子们或是召唤灵兽，或是祭出法器，帮助他们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