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哲告了一天假，请来两个轮休的不良人，好歹把剑丸挖了出来，又把卧室的坑洞填上，如此折腾一番，小半天就过去了。

    楚楚还在收拾房间，辛哲便守着铺子，没多久，有个女子过来，提着菜篮子，说道，“掌柜的，来三块豆腐。”

    这女子穿一身齐胸襦裙，用料是上好的丝绸，她身形修长，皮肤白皙，一张瓜子脸，很是好看。

    豆腐店所在的这条巷子，居住的大多都是穷苦的平民百姓，很少能看到这种姿色出众的女子。

    “好嘞！”辛哲起身，给她捡了三块豆腐，放进菜篮子里，女子见这少年掌柜直勾勾打量着自己，起了调戏的心思，付钱时，指尖在辛哲手心划过，冲他抛了个媚眼，转身俏盈盈离开。

    辛哲正回味着女子指尖划过手心时的滑腻触感，又有客人进来，“来一碗豆腐脑，多加葱花。”

    “好嘞！”辛哲去盛豆腐脑，突然一愣，抬头看去，却见这客人是个老头子，左边袖管空空，大咧咧坐在板凳上。

    辛哲盛了一碗豆腐脑端过去，对这个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独臂老头说道，“三个铜子儿。”

    “没带钱，先欠着。”独臂老头说道，吃起豆腐脑来。

    辛哲拿出账本，写写画画。

    独臂老头一愣，“三个铜子儿也记账？”

    辛哲没理他，而是问道，“有进展了？”

    密谍司的独臂老头拿一根牙签剔牙，“暂时还没有。”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辛哲有些不解，密谍司负责收集天下各族情报，又有监控门阀大族、朝廷百官之责，想来应该很忙，断然不会闲着无聊找自己一个小小不良人唠嗑。

    独臂老头说道，“正是因为没进展，所以才来找你问问。”

    辛哲颇为意外，“找我问什么？”

    “你给分析分析，突厥人要做什么，他们的大巫混到长安来，又是什么目的？”独臂老头问道。

    辛哲道，“你们密谍司的人都是精锐，不管是脑袋还是手段，都是一等一的，怎么跑来问我一个小小的不良人？”

    独臂老头微微一笑，“我也就随便问问，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压力。”

    辛哲摇摇头，“没什么想说的。”

    按理说，镇北大将军一死，突厥人达到目的，就应该撤了，颉利可汗也该趁机回突厥，平定国内叛乱，而不是把大巫留在长安。

    除非他们的目的，不是杀镇北大将军，或者不止是杀镇北大将军。

    独臂老头问道，“真没什么想说的？”

    辛哲道，“我这么年轻，还想多活几十年。”

    因为镇北大将军一案，他和楚楚差点就丢了性命，现在又出来一个大巫，这件事情，他若是掺和进去，就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独臂老头有些失望，但对方的决定，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大巫不是普通修者，对一个不良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怖的存在。

    “我们大人想见见你。”独臂老头说道。

    辛哲微微一愣，“你们大人？”

    独臂老头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算命瞎子已经收了摊位，胭脂铺的老板娘关了铺子，一左一右守在豆腐店门口。

    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楚楚悄无声息地往卧室退去。

    独臂老头瞥一眼楚楚，说道，“豆腐脑很好吃，小姑娘的手适合磨豆腐，拿刀子的话，很容易割破手，伤到自己。”

    辛哲道，“我随你们去就是，不要为难我的丫鬟。”

    独臂老头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家大人只是想见见你，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丫鬟，有屠夫看着，她不会有事的。”

    辛哲换了身衣服，跟着独臂老头离开。

    他只知道独臂老头是密谍司的人，不知道这老家伙在密谍司中是什么职位，如果以后还想过得安生，轻易不能得罪对方。

    出了永宁坊，来到一处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宅院，独臂老头推门进去，院子里，一家人正在吃午饭，丫鬟仆役们在旁边伺候。

    辛哲他们一行四人穿过院子，不管是这一家子人还是仆役丫鬟，都没有丝毫反应，像是根本没有看到闯入者一样。

    独臂老头带着辛哲穿过大堂，来到内院一处厢房，推门进去，旋转墙上一盏油灯，就听一阵咔嚓的机括声响起，墙壁翻转，露出一条甬道。

    甬道里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嗡鸣声。

    上次坐地下龙车回到永宁坊时，出口也是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长安城百万人口，宅院楼阁鳞次栉比、不知凡几，谁也不知道哪些宅院就藏着什么秘密。

    辛哲跟着独臂老者走过去，甬道倾斜向下，没多久，便来到一处站台，龙拉着车厢停靠在站台旁边，四人走进车厢，龙背上的骑士一抖铁链，龙喷出火焰，向前奔去。

    这一次龙车没有停歇，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辛哲等人下了龙车，来到一处小院外面。

    院门虚掩，独臂老头三人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辛哲推开院门，破旧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辛哲回头一看，独臂老头正冲他挥手，“去吧，大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辛哲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独臂老头又在催促，辛哲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小院里有一座佛塔，高三层，墙皮斑驳，门柱上的油漆也脱落许多，院子里长满杂草，应该是许久没人打理。

    辛哲刚走出几步，突然一阵风来，将院门啪的一声关上。

    时已入秋，前些天还下了一场雨，这风从佛塔之中吹来，比外面的空气要阴冷很多，而且仿佛能够穿透躯体，吹进人的魂魄里。

    辛哲心中警惕，长安城寸土寸金，一座佛塔，若是破落，没有香客，定然早就被拆掉，绝不会让它占着地，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已经出了长安城区。

    独臂老头的上官，密谍司的大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见自己？

    辛哲带着满心疑惑，向前走去，荒草齐膝，路不是很平整，突然咔嚓一声传来，像是踩断了什么东西，辛哲低头看去，却是一截白骨。

    佛寺之中，怎么会有白骨？

    他微微皱眉，弯腰抓住那节白骨，用力一扯，拖出来一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