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锥生零平静下来,玖兰枢伸手推开他,“你确信你要成为吸血鬼”
前面三步棋,他只要稍作调整就能再度掌握全局,但锥生零这本不被过多重视的棋子,却成为扰乱整局棋的“乱子”。
真是,荒谬。
明显感到玖兰枢对自己的疏离,锥生零一愣,眼底飞快闪过暗色,“你又在怀疑我”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不相信早做好了长期努力的准备,锥生零本不该这样暴躁,但梦中的画面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如果他看到的是玖兰枢的记忆,那么玖兰枢他爱上的这个玖兰枢究竟是谁
好吧,是谁都没关系,是什么身份都没关系,他锥生零从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早在认定了玖兰枢时他就确信自己非这人不可。他所焦躁的是,梦中种种迹象显示,玖兰枢拥有极为尊贵的身份,那么他锥生零还有资格站在这人身边吗还有那个玖兰莲、那个人
想到梦中“玖兰枢”对玖兰莲的纵容,想到“玖兰”这个姓氏,锥生零便难以克制心中汹涌的情感。
他清楚,这种情感有一个特定称谓,嫉妒。
玖兰枢默然片刻,“并不。”
他只是不知该拿这人这么办。知晓锥生零是玖兰莲的后人,心中不信任的天平上又落下一枚巨型砝码,让他逐渐卸去的心防又坚固起来。微微一愣,玖兰枢无声地低笑起来,原来他还是无法相信吗这样懦弱的,因过去而止步不前,原地踌躇的是他玖兰枢
呵,可笑实在太可笑
“就算你不信,你觉得我还有后悔的机会”
撑在床上的手背上青筋毕露,锥生零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只是声音难免冷硬,“告诉我,要到什么程度你才愿意相信”
“没有机会了吗啊,我忘了。”
当年就是因为无法变回人类,莲才会怨恨他吧。那么锥生零呢如当年的莲般信誓旦旦,未来依旧会后悔吧后悔、怨恨、憎恶这些感情他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玖兰枢知道他的情绪正濒临失控,却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
他或许本就是多余的存在吧大脑满是混沌,玖兰枢朦胧地想到,他的出生本就不被期待如果他没有出生,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更加幸福母亲,祖父,莲所有人
脑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回荡:
“如果你没出生就好了为什么杀不死你为什么我好恨好恨”“离开离开这里你这个恶魔”“把你的血交出来”“怪物我们不需要你滚出这里”“离开离这里远远地”
好累好累别吵了
眼底渐渐散出血色,玖兰枢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蜷缩在黑暗中,然后意识慢慢消融,似乎所有声音便由此沉寂下去。
在这样的安宁中,他感到安全,唯欲永眠。
发现对方的不对劲,锥生零皱眉,“枢你怎么了”
被转移视线,锥生零才有闲心正常思考。这里是他的房间,玖兰枢出现在这里,是说明这个人也是关心他的吗那在他昏睡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人露出饱受打击的模样,乃至又开始怀疑他
他对上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黑暗中,血眸红得发亮,却是呆滞的,没有一丝神采。
“枢你怎么了”心中一凛,锥生零捧住玖兰枢的脸庞,大声呼唤,“发生了什么事快醒过来”
显然陷入自我世界,这人只是睁着失去焦距的血色双瞳,脆弱得让人心疼。
眼底闪过慌乱,锥生零知道疼痛是唤醒人最好的方法,但他舍不得伤害这人,血蔷薇无法对这人举起。他一口咬上玖兰枢的脖颈,凶狠地力道,又小心地没有露出獠牙,只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深深地印痕,不染一丝血色。
枢啊你不该是骄傲的、坚韧隐忍,漫不经心地布下棋局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吗为什么现在又露出脆弱的模样是存心让我心痛吗那么你成功了所以快点恢复过来,听到没有
锥生零想起以前从师傅那听到的关于纯血种的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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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无尽生命的纯血种很难被杀死,按这个理论,现今存在的纯血数量应该是一定的,但现实是纯血的数量越来越少。”黑发男人说着,手指不自觉摸了摸身侧的枪支,“因为纯血种总会因各种原因厌世,并选择陷入沉睡。”
“记住啊,零。纯血种一旦陷入沉睡,如果没有特殊理由,他便会永远沉睡下去。”
“永远是多远呢,师傅”锥生零记得当时自己这样问。
愣了楞,黑发男人才回答道,“永远,并不长啊,零。但无论如何,纯血种的永远都比人类的一生更漫长。”
“一生”
见自己的行为毫无效果,锥生零撑起身,眼底隐隐闪过疯狂,“你想逃掉吗不会让你逃的。”
说完,锥生零咬上手腕,尖利的犬齿刺破皮肤,隐有细微的“咔嚓”声。大概是咬得太深,直到他的唇离开手腕,鲜血才从喷涌而出,那鲜红的液体来自心脏,本该回归心脏,却徒劳倾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皱着眉允了口血,锥生零不管被咬穿动脉的手腕,俯身将血液哺喂到玖兰枢口中。
“如果连食欲都无法唤醒你”被改造过的身体止血很快,锥生零以同样的力道再次咬穿手腕,微笑着允了口血,“我们就一起死吧。”
床头柜上,血蔷薇银色的枪身隐在黑暗中。
“真恶心啊,我的血。”
抱怨般道,锥生零吻上沉睡的男人,明净的紫色染上癫狂,“快点醒来吧。”
否则
没有光的房间,绝望与希望同时滋生。
黑暗是安全的吗滋生黑暗的黑夜是安全的吗如果是,那么在夜中活动的吸血鬼,是否该无所畏惧
古老传说中,人类畏惧黑夜,故存于白昼,吸血鬼存于黑夜,便不得光明。
“真是安静啊”
无边黑暗中,不知从哪里传出叹息。
“果然还是无法放下。”
凝固的黑暗中飘起丝绸般的幕布,有什么在渐渐凝聚,最终化为人形。
玖兰枢叹息着凝视双手,白皙的掌心,错综复杂的纹路凝固其上。人类有手相一说,但博学如他,却始终无法看透这分叉庞杂中的命运走向。
看不透,却也走不出。
“还有那么多事没完成,怎么能安睡呢。”当年玖兰莲离世后,他用二十余年整顿玖兰家,安排妥当了一切才陷入沉睡。甚至在沉睡前,记下万不得已时唤醒他的方法若非如此,玖兰李士便有通天本领,又怎么找得到他的沉睡地点,又怎么知道唤醒他的方法
是责任心抑或其他玖兰枢早就分不清,毕竟,他用了那么久的时光学习作为领袖,作为王,他只是习惯了将任何事都权衡利弊,安排妥当。
说到底,还是他自作孽。
这彻底安睡的幻觉,是他给自己失控的理由,亦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放纵。想到这,玖兰枢忍不住自嘲,对其他人而言的心魔,到他这反而是种放纵。
“或许,我不像想象中那么在意你啊,莲。”
近乎苛刻地剖析内心,玖兰枢扯起面具般的笑容,他对从少年时期便一直陪伴他的玖兰莲的在意,大概是基于对那段时光的怀恋吧如果一切重来,他有多大的几率成为人类呢
深吸了一口气,玖兰枢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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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睁开眼,他便嗅到房中浓郁的血腥味,有香甜的血液滑进喉管。
玖兰枢到满是鲜血的锥生零,一时愕然,他难以想象这人是如何在短短的十五分钟里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你终于醒了啊,枢。”
“你”
“差一点,我们就要试试殉情了呢。”举起血蔷薇晃了晃,锥生零知道黑暗无法阻隔对方的目光,他俯身轻吻男人的唇角,于是玖兰枢立即明白口中血液的来源。
“真好,你醒的真及时呢。”
解决了长久以来的心魔,此时玖兰枢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清晰看到锥生零眼底的疯狂沉郁,沉默一阵,似是而非道,“不会有下次。”依他的聪慧,略微一愕便猜到前因后果,这句保证或许未必视线,却是这人该得的。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这人目前是真心。
“你一点信用都没有啊,枢。”
扯起嘴角,锥生零此时的笑容竟隐隐有了两分狂肆,与往日截然不同,“我会用自己的方法来验证。”
“兵”不懂后退,他只会一直前进,前进,前进,再前进。
脑中莫名闪过这句话,玖兰枢下意识伸手握住口袋中的手链,据说用于驯养的手链没有一丝反应。对上青年满含侵略的泛红双瞳,他知道那不是渴血的欲望,而是另一种、另一种
“你总是喜欢多想,那么我们来做些不需要思考的事吧。”
玖兰枢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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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夜间部,似乎一切如常,平和地心情在见到“支葵千里”后碎了个彻底。
对眼前“少年”的身份再清楚不过,玖兰枢挂起面具似的笑容,与许久不见的伯父打了个招呼虽然,打招呼的方式在多数人眼中不那么友好。然后,他意料之中地与维护“支葵千里”的一条拓麻对上了。
“枢”
扮演着痛苦的背叛者,一条拓麻挡在“支葵千里”面前,笔直地对上玖兰枢的双眼,“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害支葵不能让这孩子继续成为你们争斗的牺牲品”对伤害了千里的,就绝不放过
支葵和千里,分得还真清楚,看来拓麻对玖兰李士的行为很不满啊。心中摇头,玖兰枢对上一条拓麻的视线,“我可以将此看做你站在元老院一边的证明吧。”得到一翁的承认了
“你这么想也可以。”还算顺利。
微微眯眼,玖兰枢沉默一阵,喜怒莫辨地道,“这样啊。”
当着玖兰李士的面,玖兰枢与一条拓麻串供完毕,而本该看破两人行迹的玖兰李士却只觉快意。
背叛与被背叛,信任与怀疑,玖兰李士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戏码,而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他总是作为被排外的那个。纯血君总是孤独的,玖兰李士从不觉得自己被孤立中有自身的原因。
就牵制一条家的小鬼这一点来说,这小子还是蛮有用的。玖兰李士盘算着,他不是没脑子的笨蛋,与元老院合作时自然留了后手。合作合作,自然只是利益交换,而目前看来“支葵千里”却是枚好棋子。
一条拓麻是一翁的孙子,看他对支葵千里的在乎程度,只要控制好支葵千里,就不愁控制不住元老院。
一翁已经老了,未来是年轻人的时代,不是吗
“放心吧。”看够了戏,玖兰李士从一条拓麻身后走出,扬起张扬的笑容,“仆人是无法伤害主人的呐,我亲爱的侄子。”
“”
状似隐忍地看着玖兰李士耀武扬威了一番走出门去,玖兰枢心中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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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出来,他这个大伯还挺受欢迎的嘛。作为杀死绯樱闲恋人的罪魁祸首,绯樱闲早就放话最后一下要让她来;作为享有“绯樱闲未婚夫”的名头的纯血种,锥生一缕也对此他磨刀霍霍;作为直接伤害支葵千里,害得支葵千里小时候因为没父亲而被欺负,拓麻估计不会手软到哪里去。
至于“闲大人”控的红玛利亚,绯樱家那位意外姐控的绯樱家家主,坚定站在自家妹子女儿小姐身后的红家人,一切以家主意志为先的绯樱家
呵,大伯还真是会做人。
听到门外的马蚤乱消失,玖兰枢保持着莫测的表情,望向房间一角,“出来。”
“被发现了啊。”
金发少年的身形渐渐显现,带着羞赧的笑容,“我似乎没有露出马脚吧”
“是你干的。”不理对方故作无辜的表情,玖兰枢站在窗侧,单刀直入,“关于支葵千里。”
保持少年身形的纯血亲王缓缓从暗处步出,歪过头,露出讨赏似的笑容,“很有趣不是吗一具身体,两个清醒的意识,外露的意识却没发现另一个意识的醒来。”
“哦”
玖兰枢不置可否,因为契约,他能敏锐发现玖兰李士的状况变化。虽然被玖兰李士侵占了身体,但支葵千里的意识显然是清醒的。只要努力,未必不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毕竟,灵魂这种东西过于玄奥,哪怕位列众人顶端的纯血君也不敢说看透摸清。
“我想,我没有干扰你的棋局。”
“是吗。”依旧不置可否。
“这种状态,实现计划会更顺利吧。我们都知道,纯血的孩子未必都是纯血,但机缘巧合之下,失去纯血君身份的幼崽也可能重新成为纯血。”
支葵千里的生父是玖兰李士这一事实,被支葵家保密,因而在大多数吸血鬼眼中,支葵千里不过是个私生子。吸血鬼没有贞操可言,但对贵族家出来的“生父不详”,吸血鬼们还是抱着看戏与嘲笑的态度,尤其在支葵家的对头看来,更是可用于宣扬攻击的丑闻。
被视为家族的耻辱,被外人鄙夷的环境中成长,支葵千里便养成了沉默隐忍,外柔内刚的性子。他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得过且过,实际极有主见,一旦决定便绝不容更改。
玖兰枢很欣赏支葵千里,也就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觉醒纯血的机会。
两分机遇,四分危险,五分谋划,如今一条拓麻故意表现出对支葵千里的在意,只要玖兰李士还有脑子,就会将支葵千里好端端地留到最后,于是这四分危险也就将为一分。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哪怕最后行不通,支葵千里也不会有危险。
但这心思玖兰枢绝不会与人明言,他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有这种事制造纯血种”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满是惊疑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重复了一遍,安德烈微笑,反问,“你一直很清楚,不是吗”
夜幕降临,从一天的学业中解脱出来,日之寮逐渐热闹起来,但它最角落的房间却仍少人烟。
那里住着的是“日间部的希望”,气势强悍而不合群的凶恶风纪委员。挂着“风纪委员”这个拉仇恨值的头衔,上课睡觉依旧全的成绩,加上本人时刻挂着“低等级者不要靠近”的表情的冷漠面容,房间主人理所当然地被众人孤立了。
虽然被孤立者不在乎这一点。
独自一人坐在床上,锥生零想到玖兰枢恼羞成怒将他踹下床的那一幕,第一次觉得优姬看得那些杂书很有用处,至少在对付玖兰枢时,上面的某些方法相当实用。
“本来是打算把手链还给我的吧,那家伙。”
撑着下巴,他自语着笑出来,“最后还是忘记了唔,虽然只肯装在口袋里”明明戴在脚踝上很好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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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地叹了口气,锥生零看了看时间,起身穿上便装,扣纽扣时视线滑过完好的手腕,他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嘲讽。昨晚咬得那么狠,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过两个小时便恢复如初,看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化,正逐渐远离“人类”这个称谓
“必须要变强啊。”
但只是追着他成为吸血鬼还不够,还要变强,变得更强,强大到让他无法甩脱,无法丢下才行。
将血蔷薇塞进枪套,锥生零抿起唇,他要学习控制新得到的力量,还要学会隐藏身上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毕竟,现在还不是跟猎人协会闹翻的时候,正如玖兰枢所说,在他还有利用价值,还可以控制时,猎人协会不会向他出手,他正该利用这个机会专心提升力量,将挡在面前的敌人逐个击破但在此之前,他需要足够的“陪练”啊。
想罢,锥生零来到理事长办公室,交接了任务完成书,并要求下一个任务。
“你确定要接那么多任务”
“是。”
皱起眉,黑主灰阎道,“其他的先不说,但这个零你要清楚,这个任务和其他的不同。sss级的,可不是一个人可以收拾掉的无论,那个人有多强。”这最近发现的leve1 e聚居的巢岤,哪怕纯血种也不愿去吧。
“我要去。”抽出任务书,锥生零难得露出笑容,“你已经发现了吧,理事长,我已经不算人类了。”
没有耍宝地说什么“要叫爸爸”,黑主灰阎沉默,双手交叉支在颚下,“是啊,但也不是吸血鬼呢。”这种介于吸血鬼与人类的感觉,虽然不是吸血鬼,但显然也不是人类了。“你是怎么想的,零”
“我只是想抓住想要的东西罢了。”
紧紧地盯着锥生零的双眼,半响,黑主灰阎笑起来,“唉,孩子大了就管不得了啊。”
趁着夜色,锥生零匆匆离开了黑主学院。
除了任务书,他的手上还有玖兰枢给他的一个地址,让他找那个人学习隐匿自身的方式。看着纸上的注释,锥生零眯起眼,“是黄梨吗”
放下撩起窗帘的手,黑主灰阎叹了口气,“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十牙。”
垂着头,夜刈十牙靠在沙发椅中,没有回话。
“协会的情报系统忽然厉害起来了,经营了那么长时间的leve1 e聚集地忽然被发现。”返回办公桌前,他捻起那一打纸张,“资料还那么齐全,真是难以想象。”
冷哼一声,夜刈十牙道,“协会越来越堕落了”
“咦,我以为只是被当枪使了呢”捧住脸,黑主灰阎露出惊愕的表情,“难道是堕落更高档点吗”
额上暴起青筋,夜刈十牙怒道,“别装傻”
“好啦好啦,总是生气会变成大叔的啦,十牙”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黑主灰阎表情一正,敲了敲纸张,“这明显是元老院圈养的leve1 e,情报被暴露出来只说明有人开始清理元老院了吧。哎呀哎呀,党争还真是可怕呢。”
对黑主灰阎的不正经没辙,夜刈十牙拉低帽檐,“协会里也出了问题。”
“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眼底闪过冷嘲,黑主灰阎推了推眼镜,无辜道,“大家的历史差不多,两边熟人多也没办法嘛。”
深深看了黑主灰阎一眼,夜刈十牙起身靠近,“你真这么想”顿了顿,他望着男人状似疑惑的表情。
“传说中的最强猎人。”
认真地想了想,黑主灰阎道,“是啊。”
“你”
向后靠上桌沿,男人隐在眼镜下的表情看不清晰,“大家熟归熟,公私不分就有些过分了,你说呢,现任最强猎人”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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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寮。
“我怎么会知道。”挂着官方的笑容,玖兰枢从书桌后走到窗前,“最尊贵的西方的纯血亲王,这样的存在竟向我这没落纯血家族的人表示善意,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呢。”
“所以你拒绝我的帮助”安德烈反问,“但我确实没有恶意。”
笑了笑,玖兰枢点头继续道,“但无源的善意总让人疑惑,你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想要得到的”
“不求回报这种品质,对吸血鬼而言,有些遥远啊,安德烈君。”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疑惑地摸了摸脸,安德烈右手置于左胸,“只要你愿意,卡帕西利亚家族便供你驱使。”以恭敬的姿势弯下腰,他抬头,表示谦卑的仰望姿态,眼底却疏无敬意,“为什么不呢”
看不出年龄的纯血亲王拉长了音调,有种古老贵族们入骨的优雅,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极为简短的一句话。
“初代卡帕西利亚之王,吾愿不辞使命,供您驱策。”
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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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其他纯血家族,黄梨家族的存在绝对是极为特殊的,不同于绯樱家族的实干,也不同于白蕗家的名望,更与玖兰家的尊崇不同,它介于入世与出世之间,与所有纯血家族交好,又不会交往过密。
现任家主黄梨麻生与白蕗更的婚约,是一次意外,而他与玖兰枢成为挚友,是另一个意外。
当锥生零根据地址找到黄梨家时,已是第二天傍晚。望着这幢全无阴郁华贵之感的建筑,他挑眉,直觉黄梨将会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纯血种都不同。不出所料,他看到的是一个没有其他纯血君的高傲疏离,反而显得亲近和善的黄梨家主。
没有惊艳世人的美貌,没有刻意的隔离感,不喜装饰华装丽服,穿着t恤牛仔裤的黄梨麻生站在那里,就像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大男孩。
最像人类的吸血鬼应该是他才对,想着,锥生零向黄梨麻生说明了来意。
“枢这家伙,把我这当什么了啊”抓了抓头发,黄梨麻生自言自语地抱怨,“连猎人都送到我这来,我又不是给他训练人的”这样说着,他脸上却疏无异色,只是笑笑,便引着锥生零走向宅邸深处。
穿过走廊庭院,看似平凡的别墅中却别有洞天。
停在一堵墙前,黄梨麻生一边将手掌贴在墙上的浮雕上,一边问道,“零君啊,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嗯。”
“你觉得枢怎么样”似乎感觉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奇怪,黄梨麻生解释道,“你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很好。”
“啊,我就知道。”感慨着,黄梨麻生五指间亮起浅金色光芒,他的手用力向下按,轰然洞响中,厚实的墙壁缓缓向上升起,露出其后昏暗的长廊。打了个响指,墙上的壁灯便逐个亮起,延伸入看不清的远方,“枢这家伙竟能让新晋猎人心甘情愿沦为吸血鬼,真让人佩服。”如果他什么时候也有这种手段,就不担心更被人抢走了呢。
老婆太优秀也很让人困扰啊,黄梨麻生甜蜜地想。
发现锥生零的惊讶,他体贴地解释道,“每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总会有些小秘密,你说是吧,零君。”哪怕黄梨家只是七大纯血中的隐世,也不代表它没有力量。
狮子可以爱好和平,誓言不吃血肉,但它绝不能没有锋牙利爪,否则只能沦为他人盘中餐、笼中玩物。
“嗯。”
恢复波澜不惊的表情,锥生零跟在黄梨麻生身后,一边走一边听他介绍些琐事,不时应上两声,心思却不知飞到哪里。枢现在在做什么呢有去上课吗还是又一个人待在寝室里下棋看书真不知道那棋有什么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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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了”
脚步一顿,黄梨麻生恍然道,“优姬桑也在,或许你们可以一起训练。”
“什么”
“是枢的妹妹啊,零君不知道吗”看了锥生零一眼,黄梨麻生有些疑惑,“你们都在枢身边,没见过”
“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优姬在这。”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优姬了。
点头算接受锥生零的解释,黄梨麻生微笑,“嘛,一会看到优姬桑你可不要惊讶啊,零君,优姬桑的变化可是很大的。”难得被枢拜托,他可是有很用心地教导优姬桑的。
说着话,他们停在了一扇门前,黄梨麻生一把推开了门。
变化还没反应过来,锥生零便看到门后的长发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优姬”
近半个月没见,少女的变化大的令人不敢想象。或许因血脉中血统的觉醒,少女原本仅算清秀可爱的容貌显出难言的精致秀美,如同忽然绽开的蔷薇,展开蹭蹭芳瓣,吐露出深藏内里的幽香。锥生零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长发披肩,看起来精致可爱的少女,是以往与他打打闹闹的大力王优姬。
简直像个真正的纯血种
听到声响,少女回头,微微一愣,露出锥生零熟悉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无忧,又带着点娇憨。
“零你来了”
见此,锥生零松了口气,庆幸优姬没有改变。无论他与玖兰枢的感情如何,优姬始终是他们重要的人,若优姬因变回纯血种变得阴沉失落,这是他们都不愿看到的,所幸优姬没变。
“嗯,我来了。”如此回应,锥生零就听优姬兴冲冲道,“那枢哥哥呢枢哥哥有没有来看我啊零你是不是又惹枢哥哥生气了所以来找我帮忙居然又惹枢哥哥生气,你是不是想被我教训啊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送给枢哥哥出气”
说着说着,优姬叉起腰,咋咋呼呼地威胁起来,那娴静高雅的形象碎了一地。
“”
锥生零捂脸,见鬼的他真是傻了才会以为这只兄控会改变
黑主学院,夜之寮。
回到久违的寝室,安德烈想着与玖兰枢谈话的内容,饶有兴趣地笑了。那不惊不喜的态度,玖兰枢早知道他的目的了吧刻意放任他私自调查玖兰家的阴私,让他确认他的身份,只不过是将他作为扰乱视线的乱子。他故意直言去炸玖兰枢的身份,确实确认了玖兰枢的身份,同时也亲自将把柄交到对方手中。
因为之前的不表态和查询玖兰家过去的行为,估计元老院已将他视为可结盟或利用的对象了吧还有什么比同盟反噬更防不胜防的虽然,他本来就没想站在玖兰枢的对立面。
啧,没想到时隔千年,他这位祖先还是这么厉害,只是比起当年,似乎心软了很多
是因为同病相怜
“有什么想问的吗,d。”
窥见随从沉寂面容中隐含的异色,安德烈挑眉,“难得看你这么好奇啊。”
“不。”
依旧一身漆黑,d微微躬身,垂着眼斟酌言辞,“我只是对玖兰家始祖的身份感到惊异。”
比起初来黑主学院时,d的发更黑,皮肤却更显白皙。他垂着头,做出恭敬的姿态却不显谦卑,反而有种奇异的魅力。
经过长时间的调整,他终于被安德烈变成了完整的纯血,这身份在日本吸血鬼中已算尊贵至极,但在纯血亲王的面前,他却依旧仅是个小仆从。这不仅是因为安德烈的身份,更因自他已是安德烈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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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裔不可反抗血脉的“父”,这是所有吸血鬼默认的准则,而这种准则在日本吸血鬼中仍旧存在,只是被扭转为另一种方式。
“卡帕西利亚的初代身份吗”靠进扶手椅,安德烈十指交叠置于膝盖,“开创卡帕西利亚的王枢,在离开故土后,竟到这个东方小国来创设新的家族,创出的还是如今人员凋零的玖兰家,确实很令人惊讶。”
d垂着头,没有接话。
“不继续问吗”
似乎有些惊讶,安德烈侧过头,海洋般的蓝瞳显出孩童般的纯真无辜,“只要你问,我就会回答哦。”
黑发男人依旧沉默。
“明明好奇,为什么不问呢”走到d身旁,安德烈微笑着,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绕着男人转了一圈。他停在d面前,勾起黑发男人的下巴,笑容如常,却透出一股子森寒,“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啊你,自从成为纯血,就变得越来越无趣,这是我的错觉吗”
“还是说”
少年模样的纯血亲王用力扣住黑发青年的下巴,其力道之大,青紫的淤痕几乎是立即就显现出来。他微笑着,眼底泛起红光,“你觉得,你能够反抗我了,嗯”
哪怕是纯血种,也无法承受纯血亲王的怒气。
被安德烈的威压压迫着,d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抿住唇,黑色双瞳一片幽暗,“不敢。”
“是吗。”
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安德烈松开了手,没有了不断施加的力量,那道淤痕迅速消失,不留一丝痕迹就像,不曾存在过。
“那么,我们继续讨论那位的事吧。”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不是吗,装作没看到男人眼底隐忍的恨意,安德烈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坐回椅中。
没有力量时无论什么都隐忍承受,偶尔还会在人前佯装忠心耿耿,看起来就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狗,然而实际呢这只“忠犬”没有一刻放弃仇恨,他只是隐忍不发,等待能撕裂“主人”咽喉的那一刻。
如他所料般坚韧,只可惜,还不够。这孩子还不够隐忍,稍稍有点力量便忍不住露出獠牙,多少令他失望啊。
想着毫不相干的事,安德烈一手撑住下巴,以悠闲地语气道,“那位可是相当尊贵的四代呢,虽然第三代卡帕西利亚留下众多子嗣,但唯有枢作为创建卡帕西利亚的王,承担了卡帕西利亚这个姓氏。”
“第四代”
顺着安德烈的意思,d问出声,只是眼底隐晦的火光越烧越旺。
“血族源于始祖该隐,该隐留下两位后裔为第二代,这两位血族又制造了十三个后裔,是为第三代,即为十三氏族的名称由来。而创造了十三氏族的,却是十三位血族的后裔。”安德烈解释着,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d,嘴角弯起愉快的笑容,“嘛,虽然别的氏族未必如此,但卡帕西利亚确实由此而来。”
什么时候才会爆发呢
佯做顺服的野兽是无法驯服的,唯当它展露野性时,才是最好的驯养时机。
“卡帕西利亚极尽风流,他去过很多地方,而作为到此一游的证明,他的子女遍布欧洲各地,其中最出色的的便是枢。”
拔掉他的利齿,斩断他的利爪,但毕竟变成了恢复力惊人的血族,它们很快就会再次长出来吧不过没关系,再次将它们摧毁就好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连希望都被毁得彻彻底底,他就会安分下来,乖乖地做一只宠物。
这个游戏,应该能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罢。
“在他的领导下,卡帕西利亚家族在与其他家族的争斗中快速崛起,因强大而被赋予灭亡氏族荣称。只可惜当年灭亡他人的卡帕西利亚,如今却被称为濒临灭绝的氏族。”
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安德烈一顿,“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这次安德烈却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地看了d一眼,转移了话题,“为了让棋局更精彩,我们为对方提供点便利,你说怎么样,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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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
没有追问下去,d鞠了个躬,依言遵照吩咐去安排相关事宜。
抱住双膝缩进靠背椅,安德烈半垂着眼,若有所思。他想到消失于时间长河中的列位先祖,吸血鬼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是什么导致那些人过早逝去不是沉睡便是消亡
“灭亡啊”
喃喃自语,安德烈摸了摸颈侧,“不是灭亡他人,便灭亡自己。”
这似乎是所有纯血都无法逃离的宿命,血统越是纯粹,便越是如此。被自己毁灭的永恒一族,这是个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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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葵千里“失宠”了。
这条消息快速传遍了整个夜间部,证据就是原本与一条拓麻同住的支葵千里搬了出来,自己独占一个寝室。
真要说起来,支葵千里在夜间部的存在其实有些尴尬。
当年玖兰枢提出要到黑主学院建立夜间部,各个贵族家族为表现对王者的拥护,大多派出有一定地位的子弟,有些甚至派出家族培养的继承人,而支葵千里作为支葵家派出的人,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反之,支葵家的事不是秘密,对玖兰家绝对忠诚的贵族家族多对支葵家的行为颇有微词,只是不好明说,但私下里对自家子弟有所告诫,若非后来支葵千里表现出的力量,他在夜间部的日子会难过得多。
后来一条拓麻主动与支葵千里住一个寝室,有些人私下就在思量支葵千里是不是投靠了元老院,想得深些的,就怀疑一直两面讨好的支葵家是否也倒向了元老院的一条一脉。
现在支葵千里又被赶了出来
一时间,有不少夜间部的人开始等着看支葵千里的笑话,而这之中自然不包括远矢莉磨。
远矢莉磨是少有的知晓支葵千里和一条拓麻之间纠葛的人之一,她将支葵千里视为自己的弟弟,同时也喜爱敬重一条拓麻的为人,她一向支持两人的交往。
但现在
本想找支葵千里问问其中隐情,但看到对一条拓麻不冷不热,甚至颐指气使的“支葵千里”,远矢莉磨意识到不对。
这真的是千里吗从支葵家回来后就
脑中灵光一闪,远矢莉磨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确信那是支葵千里的身体,而他的力量哪怕在人才济济的夜间部中也能排前几,何况贵族的力量是做不到占用他人躯体为己用的。
那么此时占用了千里身体的是纯血种吗
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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